【楼诚衍生/荣霖】韶光引（7）
（7）
许一霖又被戳中了最不想提起的部分，闭口不言了。
荣石起身坐在床边，把许一霖也拉了起来。
“一霖。”
许一霖一颤。
多久没听这一声了，从荣石消失到现在，九年，即便这样阴差阳错地再相逢了，他也都没听过荣石叫过自己的名字。
可是此刻他在叫他。
一霖，你怎么又迟到了。
一霖，我饿。
一霖，咱们去后山玩吧。
一霖，你真好看。
历历在目。许一霖把那声音烙在脑子里，这九年，苦得过不下去了，就调出来听听。
“一霖，我没有恨你。从来没有。”
无顾许一霖一脸诧异的表情，他继续说。
“我当时确实伤得重，要不是被李崇救了，也就真的快死了。”
“一霖，当年的事情，有误会。”
许一霖终于叹气。
“有没有误会又如何。”
没等荣石解释，许一霖便躺下翻过了身。
“你要是想谈论这个就走吧，于事无补。”
荣石看他独自转身的样子，站了起来。
“那好，咱们不谈这个。”荣石叹气。
“不过你记住，在你愿意之前，我不会再动你一根指头。”
许一霖对着墙的身子略略动了动，却终究还是没有出声。
荣石默默开门走了出去。
他现在才明白，九年前那一场虐打带给许一霖的伤害并不比他少，留给许一霖的烙印也终究比他深，他皮肉受了重伤，不出小半年也全数愈合了，可留在许一霖心里违心的愧疚，随着家族变迁和身世浮沉，渐渐变成他唯一的命门和最难以启齿的过去。
如此抵制，不过是，心中有情，却难自赎。
灯影下，荣石摆弄着那个木头玩偶，暗暗下了决心。
如果不能直接摊开心上不能言状的伤口，就让时间盖过去，就让所有一切都重来吧。
许一霖的日子过得越发闲适起来，自从发现荣石并没有再对他施以恶行并且还企图解释从前的事情，他就放心了大半。
私情没有，朋友是可以继续做的吧。只是自己这样子，虽然一时谋不到外面的活计，也不能一直在荣宅白吃白住下去。
“你要给我做工？”荣石有些嬉皮笑脸。
许一霖却一脸认真。
“嗯，你这里有什么我能做的吗。”
荣石早料到许一霖会有这一出，许一霖的尊严除了在生死面前能有所收敛，其他时候必然是死要面子的，怎么会容忍自己被他赎回来还一天天待在院子里享清福呢。
“也不是不行，我这里正好缺个管进货的，刚刚开始做些丝绸珠宝和茶叶食材的生意，眼下就需要个懂行的看着，你就干这个吧。”
许一霖眼睛都亮了起来。
“好啊好啊，那我什么时候开始。”
这差事再好不过了，从前做少爷的时候，富贵日子没少过，每天吃喝玩乐，别的不懂，这些他绝对清楚得很。
“你乐意的话，明天吧，东海那边来了一批珠宝，你去挑挑，要紧俏的能卖好价的。若有不懂就问荣安或是文瑾。”
许一霖连忙应着，欢脱地转身出了门。
真是和以前一模一样，荣石看着他的背影，笑了。
第二天一早许一霖就爬了起来，洗漱好又换了干净长衫，锦绮按他嘱咐早就把早饭准备好，正要吃饭，荣石却来了。
“我还以为你起不来，特意来喊喊你。”
“少爷天不亮就起了，这都好一会儿了呢。”锦绮笑着，“荣少爷，这枣花饼是我们少爷特别爱吃的，我做的不少，您要不也坐下一起吃些吧。”
许一霖也转过身。
“这么早你也还没吃早饭，一起。”
“那我就不客气了。”荣石笑着坐在桌子旁。
一顿饭倒也吃得乐呵，许一霖注意到荣石帮他从小厨房盛了一碟糖出来，心里不禁一暖。
枣花饼蘸糖，许一霖从小到现在都爱吃。
“你今天去了大可随便挑，要是看不过眼或是觉得他的货不好，就直接说。”荣石交代着。
“那得罪了人你可要当心了。”
许一霖笑笑穿上斗篷，也该跟着文瑾去镇上挑货了。
文瑾一路上在和他聊着天，好像很想和他说话的样子，两个人从进货的讨论一直说到自身的家世。
许一霖这才知道文瑾和他亦是同病相怜，文瑾也算书香门第出身，虽不似大富之家，可也幸福美满，后来家世变故，文瑾父母死于镇上爆发的大面积瘟疫，他安葬父母后自己逃荒也被李崇收养，同门之中与荣石交好，这才被他收入了府中协理一些生意上的事务。
生意谈得有些不愉快，许一霖一进仓库便看出了那批珠宝大多不是什么新鲜货色，老板再三谄媚他都有些不入眼。
“许先生不妨再看一看啊……这些都是上好的珍珠呢……”
“你这么大的海货商行，内敛珍奇，外收洋货，眼前这些可绝不是贵行该有的水准。”许一霖脸色有些难看。
邹老板喃喃道，“这荣府向来都是这样从我们这里进取货物的，从前也没说不好啊……”
“从前没人说不好那是因为没有人懂，所以你以次充好拿出来卖也没有人知道。”
邹老板像是听出他的意思，也不再说话只是叹了一口气。
许一霖有些生气，他最忌讳不诚恳之人，可眼下邹老板也算是荣府的老相交了，不好闹得太难看。
“不如这样，我给你三日的时间，你再好好整理整理这前后仓库，综合你的各家店面，然后我再来一次，如果到时候还是没有任何能拿出手的东西，那我荣府恐怕要撤回商定了。”
邹老板看情势缓和，赶紧满口答应，“好好好，荣先生是熟客了，我们肯定是要再好好准备的。”
“那么，今日就先告辞了。”
许一霖拱拱手转身离开。未发现文瑾在背后笑着望着他。
这许一霖，真不简单，模样俊俏，性子也是不卑不亢颇有风范，文瑾想着，心里的喜爱不禁又多了几分。
回去的路上碰巧经过那条棚子街，许一霖让车夫停下车子，想要回一趟戏班。
“一霖，你不是已经离开这里了？”文瑾见他要下车，有些疑惑。
许一霖笑笑，“有东西没有拿，我去去就来，文先生稍等就好。”
文瑾一怔，被他一笑愣得半天没有回过神。
床上，床下，柜子，衣橱，全部翻遍。无论如何，就是不见那木偶。
许一霖坐在有些脏兮兮的床上发呆。却被门外冲进来的人狠狠抱在了怀里。